“赤字下滑损害了我们在欧洲的信誉，也损害了我们在市场上的信誉。”近日，法国央行行长弗朗索瓦·维勒鲁瓦·德加洛对法国国际广播电台如此表示。此前据彭博社报道，10月18日，欧洲信用评级机构Scope将法国信用评级从AA级调降一级至AA-级，预期展望为“稳定”。上述消息发布后，市场上的投资者纷纷卖出法国资产，导致法国10年期国债利率较德国10年期国债高出80个基点。
财政政策风险增加、财政收入下滑，让法国的信用评级被多家机构调降。法国总理巴尼耶将公共财政的巨大漏洞形容为“达摩克利斯之剑”，可能将法国这一欧元区第二大经济体 “推向悬崖边缘”。为了弥补该国摇摇欲坠的公共财政，重组之后的法国新政府公布了被称为“勒紧裤腰带”的2025年预算草案，计划大幅增税和削减开支，以解决该国巨额赤字问题。但由于法国议会悬而未决的政治动荡与预算赤字的急剧恶化同时发生，法国人民的不满越来越严重。
经济增长缓慢 法国赤字高筑
作为欧元区第二大经济体，20多年来，法国一直努力将赤字控制在欧盟规定的占国内生产总值（GDP）3%的目标之下。但是根据估算，预计法国2024年赤字将至少达到GDP的5.6%，高于原本5.1%的既定目标，也将略高于去年的5.5%。去年，法国的财政赤字达到1540亿欧元。
同时，如果不采取任何措施来控制公共部门的预算，法国的公共赤字在2025年将达法国GDP的6.2%，这将大大超出欧盟要求的成员国赤字上限为3%的要求。因此，欧盟方面已将法国列入所谓的“过度赤字”程序，并要求法国提供未来几年削减赤字的计划。
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丁纯分析称，法国之所以出现上述问题，其原因在于，在公共开支水平很高的基础上，疫情期间法国政府为了稳定经济，预算继续超支，然而税收收入却低于预期：在2023年，法国遭遇了不可预见的210亿欧元的税收缺口。
根据法国国家统计与经济研究所发布的数据显示，赤字超出预期的主要原因是国家收入增幅在2023年明显减少了：2022年增加7.4%，2023年只增加2%。其原因在于，第一，法国经济放缓；第二，实施的新税收措施导致国家收取税收延后，即在实施新税收措施后，2023年法国税收增加仅0.3%，而2022年是7.9%。
事实上，今年以来，法国已多次遭到评级下调。早在5月，全球三大信用评级机构之一的标普就将法国评级从AA调降为AA-，理由为政府债务上升且赤字扩大。10月初，惠誉维持法国信用评级为AA-级不变，但预期展望从“稳定”调为“负面”。
此前，这并未对法国借贷成本产生很大影响，法国债券曾长期被视为德国国债（该地区最安全资产）的替代品。然而，这一情况在近期发生了转变，由于法国议会悬而未决的政治动荡与预算赤字的急剧恶化同时发生，投资者的信心受到打击，法国发现自己成了财政失衡的典型代表，其债务收益率现在与西班牙持平，而且越来越接近意大利。
简言之，目前的情况影响了法国在金融市场上的信誉，使其借贷成本飙升。为了持续发展，法国也不得不进行预算削减。
法国央行行长维勒鲁瓦表示,法国正处于“入不敷出”的境地，“因此，法国必须减少开支，增加一点收入。首先，我们需要控制开支，因为当你把法国与我们的欧洲邻国相比时，我们有同样的社会模式，同样的公共服务模式，但我们花费要多得多。我们需要每个人的努力。”
政府酝酿加税 可行性存疑
为了稳定局势，针对法国目前债台高筑的情况，10月10日，法国政府提交了2025年度政府预算，其中包括600亿欧元的削减支出和增加税收，要将政府赤字缩减到国内生产总值的5%以内。
具体来看，政府部门开支削减将达200亿欧元，主要通过缩减公共部门的人员编制来实现，其中教育部门将受到最大影响。2201个公务员岗位将被裁减，包括1196个部委职位和1005个公共运营商岗位；超过4000个教学岗位也将被裁减。同时，还将削减社会保障系统支出计划150亿欧元。
此外，预算案提出增税措施，规模达193亿欧元，法国经济部称这是在减税7年后的一次逆转。年营业额超过10亿欧元的400多家顶级公司将被征收20%的公司税，此举预计在2025年带来80亿欧元的收入。在争议非常大的“富人税”方面，预计要对6.5万个“富裕家庭”（占总数的0.3%）年收入超过25万欧元的个人征收临时附加税，预计这在未来3年内会带来20亿欧元的税收收入。
但该预算目标的可行性受到质疑。质疑者认为，其对未来收入和支出太乐观，缺乏支持，可能导致预期收入和支出结果的不确定性。法国财政监督机构公共财政高级委员会认为，新政府承诺的增税和削减开支计划步子迈得太大，且对经济增长的预测过于乐观，让该法案看起来十分不堪一击。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家对外开放研究院研究员、巴黎索邦大学博士生导师赵永升认为，要对富人征税，令他怀疑是否能够顺利实施，“这些人如果被迫出走法国，会导致资本外流，这样的政策反而自相矛盾。”
同时，由于削减财政和增税措施的波及面较大，这同时引发了来自左翼和右翼的不满。左翼反对党议员和工会批评“紧缩预算”不公平，称其可能会严重影响数百万低收入家庭、学徒、退休人员和小企业。法国劳工民主联盟(CFDT)也警告称，“教育等公共服务将严重恶化，我们的医疗保健系统将进一步被削弱”。
总统马克龙联盟中的中间派也对此非常不满，他们认为减税是保持法国世界竞争力的关键要求。事实上，马克龙执政7年来一直提倡减税，以期拉动经济增长和投资。与此同时，法国政府不太注重控制开支，寄希望于经济强劲增长带来更多税收。这一经济政策获得失业率低和企业投资热情高回报的同时，缺乏财政激励却造成财政赤字规模扩大。
丁纯表示，法国的悬浮议会现由左翼新人民阵线主导，若该联盟不愿意支持新政府的预算计划，巴尼耶可能不得不设法绕过国民议会投票，但这一举动可能将增加议会启动新政府不信任动议的投票，从而引发更大的政治危机。
民众信任不再 政治局势复杂
由于法国议会悬而未决的政治动荡与预算赤字的急剧恶化同时发生，法国人民的不满越来越严重。《星期日报》援引法国舆论研究所为该报进行的调查报道称，78%的法国民众对马克龙不满意，创历史纪录。该报写道：“78%的受访者不支持法国总统，法国人对总统的支持率从未如此之低。”
报道称，需要指出的是，巴尼耶的支持率也在下降，迄今为止有60%的法国人不认可他的工作。法国舆论研究所负责人弗雷德里克·达比也表示，他对马克龙政府失去同胞信任的速度感到惊讶。
后续，法国政府可能将同欧盟进行谈判，将赤字达标合规期限从2027年推迟至2029年。不过惠誉表示，即便到2029年法国也不可能将赤字降至国内生产总值3%以下。该机构认为，明后两年法国政府赤字规模将达到国内生产总值的5.4%。
此外，Scope预计，法国2029年的债务水平将达到GDP的119%。该公司认为，法国议会强大的反对阻力会让政府难以调降公共开支，也难以采取措施提振经济增长，而2027年法国总统选举的临近会让政治局势进一步复杂化。
10月25日，国际评级机构穆迪将法国的评级维持在Aa2，但将其展望从“稳定”下调至“负面”。事实上，法国信用评级的调降警钟敲响的同时，也暴露出多个欧盟成员国的财政状况。近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就全球公共债务问题发出警告。IMF预计，到今年年底，全球公共债务预计将达到100万亿美元，占全球GDP的93%。由于财政支出压力大、过于乐观预测导致的偏差及尚未明确的债务规模过高，部分国家财政前景可能比预期更糟糕，因此需要采取比当下规划政策力度更大的财政调整措施。
（本文刊于《中国信用》杂志11月刊）
